一群人看著遠去的汽車，久久發呆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，路揚大搖大擺地從他們眼前一晃而過，連窗戶都沒搖下來看他們一眼。

蘇朝輝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，他望著漸漸遠去的汽車，好像是喃喃自語地嘆息一聲說：“如果我不在這裏，他肯定會下車的，看來我和他的誤會只怕再難消除了。”

“這小子想幹嗎？明明看到我們了，怎麽連車都不下？”老游的臉上同樣掛滿了沮喪，甚至是難過。

熊貓說：“可能是你們自己想多了，這麽多年的兄弟了，他是什麽樣的人你們還不知道？他這麽要強的一個人，此時此刻讓他下車說什麽？算了，由他去吧！天下本來就沒有不散的宴席，過段時間休假，我們再去找他。”

犀牛眼睛瞪著蘇朝輝：“我到現在也想不通，這麽好的兵基地為什麽要小題大做，他犯什麽事了？至於這樣嗎？我看他就是對我們失望了才不想見我們……別說他對我們失望，我自己都覺得挺失望的。蘇中隊你說呢？”

他這麽一說，幾乎所有的人都看著蘇朝輝。

他們覺得犀牛這話說得在理，因為蘇朝輝是中隊長，他的意見可以直接影響到路揚在部隊的命運。換句話說，如果他願意保下路揚，可以直接向任江南和政委表達他個人的意見，只要他據理力爭，也許大隊的處理結果不是這樣。

蘇朝輝顯然也感覺到了來自戰友們的不信任，他讓路揚誤會了一次，不願意再讓整個中隊再來誤解他，如果是那樣的話，他今後的工作開展起來會很難，更重要的是，一個失去了下級信任和尊重的領導，是一件很可怕也很可悲的事情。

“事情不是你們想象得那樣，該說的我也說了，該爭的我也爭了，但這事是上面直接壓下來的，大隊也很為難，所以你們不要懷疑我。”他語氣堅定地辨解道。

“走吧！這天真冷！”老游說完率先往回跑去，其他人也慢慢地跟上。

蘇朝輝站在原地，看著他們越跑越快，他知道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，因為路揚的離開，他這名中隊長第一次和自己的戰友在心靈上拉開了距離。

他苦笑著轉過身來，路揚的汽車已經消失在山的那邊，大雪依然在肆虐大地，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。

在路上的時候，車新民告訴路揚，他工作的地點是在靠近首都的一座城市，路揚只差直接跳下車逃跑了。他本來有無數種選擇，結果卻被人以“給部隊最後一次面子”綁架住了。但很快他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，因為一份小小的保安工作，怎麽會派兩個人親自來接？其中一人居然還是主任。

車子到達市區後，路揚說道：“你們找個地方把我先放下來，我要回一趟家，你們把單位地址留給我，過兩天我會坐火車去報到的。”

計潔笑著遞給他一片口香糖：“還是先去分公司辦手續吧！辦好手續後你再回去可以嗎？”

路揚說：“不好意思，如果能去分公司辦好手續那就更不用著急了，我先回去看看我家人，過兩天我一定會去公司報到。”

車新民冷冷地側身看了他一眼，說：“我們可以專程過來接你的，省公司的領導還在等著見你呢！先見領導，然後你再回去。”

“我一個小小的保安，你們省公司的領導居然還要見我？別賣關子了，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啊？”路揚警惕地看著他們。

計潔撲哧一聲笑了：“帥哥你想什麽呢？我們省公司的領導聽說你是個退伍的特種兵，對你很有興趣，你好好表現，說不定還能重用你呢！”

路揚覺得這話倒有幾分道理，就自嘲地問道：“除了打槍我什麽都不會，重用我莫非是讓我當保安隊長？放我下來吧！讓領導再等兩天，我說話數算，過兩天就去貴公司報到。”

汽車卻沒有停的意思。

車新民不冷不熱地說道：“路揚，部隊好不容易才說服我們收下你，就算不給我們面子，部隊的面子你還是要給點吧？”

話說到這個份上，路揚也就不好再堅持了。

他沈默下來，腦袋靠在坐位上，索性閉上了眼睛，半個小時後，汽車開到了靠近郊區的工業園區，在一棟五層的辦公樓前停了下來。

“帥哥，我們到了。”計潔說著和車新民一起下了車。

雖然路揚的新家安置在這裏，父親和李佳怡都在這裏工作，但他對這座城市卻並不熟悉，很多地方根本都沒去過。可能是因為沒有完全開發出來的緣故，這個工業園裏冷冷清清地，除了有兩處廠房隱隱傳來了機械生產的聲音，周圍十分安靜。

他也下了車，跟著兩人從辦公樓的正門口進來，爬樓梯上了二樓。在一間掛著“會議室”牌子的門前停了下來。

“你跟我進去吧！領導們在裏面等你。”車新民輕輕地敲了敲會議室的門，門開了。

路揚一踏進這間會議室，立即震驚了，因為在這間會議裏，坐著四個人，他們雖然身著便衣，但路揚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坐在旁邊的任江南。他完全蒙了，條件反射地準備敬禮，但手舉到空中又緩緩地放了下來——他現在是一位平民，再敬軍禮似乎有些不太合適了。

四人相互看了看對方，笑了。

“上尉，請坐！”一名男子笑著指了指他前面的椅子。

路揚坐了下來，幾個人裏，他就盯著任江南：“老大……不，任長官，你們這是幹什麽？”

任江南笑了笑：“威震江湖的平頭哥什麽時候也變得唯唯諾諾起來了？”

路揚面無表情地說：“那都是過去式了，我只不過是來當個保安，難道還要你親自過來幫著說情？”

“哈哈哈……你不要再裝傻，你是幹保安的人嗎？你願意嗎？”

“我當然不願意！如果不是看著部隊的面子，我早跑了。但是我奇怪任大隊長是過來幹嗎的？你也沒有時間來看我的笑話吧？”

“當然。”

那名讓他坐下的男子收起了笑，問道：“到石油公司來當保安你為什麽不願意？聽說你寧願去擺攤賣水果也不願意來當保安？”

“你怎麽知道的？”路揚心裏一驚，這話他只和黃團長說過，敢情是這家夥出賣了自己。

“好了老趙，說正事吧！別逗他了。”任江南到底是不忍心再捉弄自己的愛將，他說：“路揚你現在聽清楚，坐在你前面的這幾位都是上級部門的領導，這是一次秘密談話，你要搞清楚場合了，再犯混看我怎麽收拾你。”

路揚一頭霧水，索性以靜制動，想看他們到底會耍出什麽花招。

那個任江南口中的老趙神情嚴肅地說道：“我們現在問你問題，你要如實回答。”

“好！”

“你還記得自己當初在軍旗下的誓詞嗎？”

“我記得。”

“背出來。”

“我發誓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，服從命令，嚴守紀律，英勇戰鬥，不怕犧牲，忠於職守，努力工作，苦練殺敵本領……”

“很好！你願意履行自己的誓言嗎？”

“當然願意！”

“很好！”老趙點點頭，然後他看著另外一名男子，那人目光如炬地望著路揚，繼續問道：“你願意無條件服從組織安排嗎？”

路揚猶豫了一下：“我願意，但就是不能當保安。”

那人說道：“沒人讓你去當保安，你依然是二十一區的軍人，你的軍銜是上尉，代號是平頭哥。”

路揚眼眶濕潤了，有一種想大聲嚎叫的沖動，但是他到底沒有。他靜靜地望著任江南，任江南點點頭：“當然！把你們貶到警衛連去，不過是給你一點下馬威，當然更主要的是你要去完成一個很重要的任務，為了萬無一失，我們用這種方式逼你離開部隊，你那份對外的檔案已經轉到了石油公司，但你永遠是二十一區的人。這一次是臨時借調，我把你借給他們半年，半年後你老老實實給我滾回來。”

路揚站了起來，他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，大聲地回應道：“是！”

幾個人又笑了笑。

任江南看了看老趙：“人我可是交給你們了，半年後要是不還回來，我親自去找你們要人。”

老趙說：“任大隊長，你就放心吧！我保證半年後定當還壁歸趙。”

“還壁歸趙？好，那我的兵就交給你們了。”任江南說著站了起來，對路揚說：“你先聽幾位首長訓示，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
任江南出門後，那老趙將一份資料遞到了路揚面前：“第一份資料需要你簽字，第二份資料你要背下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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